03版:
2025年02月17日

逝去的风景

曾金冬

我常想,这世间最动人的,莫过于那些即将消逝的风景。城市边缘的荒地,尚未被钢筋水泥吞噬的田野,还有那些在时代洪流中摇摇欲坠的老屋,都像是一幅幅未完成的画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美。

年前,一位故友离世。他患癌多年,痛苦缠身,而我却迟迟未去探望。直到他走了,我才恍然意识到,有些风景,一旦错过,便再也无法重逢。他的笑容,他的声音,他曾经与我分享的那些故事,都随着他的离去,化作了风中飘散的尘埃。我站在他的墓前,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怅惘——原来,生命的逝去,竟是如此悄无声息。

我曾到过云南福贡县,那里是怒江的怀抱,两岸重峦叠嶂,江水奔腾不息。那里的直过民族,像是从远古走来的旅人,带着原始社会的印记,却在短短几十年间,跨入了社会主义的门槛。我曾见过他们的生活,简陋的木屋,袅袅的炊烟,还有那些在火塘边讲述古老传说的老人。如今,这些景象已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房屋和公路。我庆幸自己曾见过他们的原貌,却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——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,谁也无法阻挡。

人生在世,不过匆匆一瞥。我们来到这个世界,像是过客,匆匆地看一眼,又匆匆地离去。有些风景,我们还能再见;有些风景,却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。城市开发的边缘,那些即将被推平的荒地,我曾一次次驻足,试图用眼睛记录下它们的模样。我知道,不久之后,这里将矗立起高楼大厦,而那些荒草、那些老树、那些散落的石块,都将不复存在。

黛玉葬花,是因为她懂得花的脆弱与短暂。而我,却在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,寻找那些即将逝去的风景。或许,正是因为它们的短暂,才显得如此珍贵。每一片荒草,每一座老屋,每一个故人,都是时光的碎片,拼凑出我们生命的图景。

我们无法留住时光,却可以在心中,为那些逝去的风景,留下一片净土。

春 风(外一首) 红梅报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