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版:
2024年04月29日

放 牛

丘 山

农家的孩子是怕过夏天的,初涉人世的那点惊奇期待,被辛苦的农活磨灭,留下的只有无穷的恐惧。有些人说不对呀,夏天有甘甜的西瓜、漫天的萤火虫、聒噪的知了、田里的青蛙、远处的青山和碧绿的湖水……数不完的乐趣。但是等你忙完了一个多月的“双抢”,你还能带着快断的腰、起泡的手、红肿的眼睛、磨破了皮的肩膀,去消耗你那点微弱的精力吗?

看吧,一群人晴天戴着草帽,雨天戴着斗笠,穿着漏出头和双手的尿素袋内胆,擎着用雨伞骨架磨成的“宝剑”,踢踏着幸福668的拖鞋,浩浩荡荡地出门了。一路上,一眼望不到头,尘土飞扬。口里唱着“敢问路在何方”“万里长城永倒”……耀武扬威,像极了出征的将士。

赶牛的工具也是五花八门,有“宝剑”;还有用针篦成丝,掸在胳膊上的棕叶,像太上老君的拂尘;有用茶树丫做的弹弓,绑上皮筋和车胎;还有用木棍绑上尼龙绳,绞上铁丝做的鞭子。真可谓刀叉剑戟,样样齐全。

把牛往山上一丢,我们就像脱缰的野马。总有那么个人是天然的“领袖”,他负责分工,安排好今天的活动。

“攻城”开始了!有“耳朵城”“S城”“天兵天将城”……整个山上都是我们画下的“城堡”,从远处看,就像国外麦田里的神秘图案。

看到水,我们完全忘记了父母的嘱托,光着屁股就冲了下去。一直到嘴巴由黑变紫,才依依不舍地上岸。多少经不住诱惑的孩子葬身水底,天子岗水库,几乎每年都要承载母亲的眼泪。

初秋河水退去,我们就去摸螺蛳、蚌壳,抓坑里的鱼,脱下裤子,裤袋口绑一起,驼在牛背上。地里的花生、瓜,偷偷摘来吃,大人抓住也没办法。

有了食物,直接在山上开火。从家里带来了油盐酱醋、锅碗瓢盆。挖坑掏洞,把锅架起来,柴火是现成的。运气好的时候,还能掏个鸟蛋、踩个青蛙、抓条蛇,大快朵颐。

还有打牌呀,五颜六色几种牌拼凑成一副,也没关系。最早打的是五十K、王三八二幺,后来是斗地主、双吊,不赌钱的。再后来,牛牛、扎金花,开始输赢纸了。一些人把课本都输光了,上课读“天书”。

下棋也是一项乐趣。有“成龙阵”,石头做子,三个子成了一线,就吃掉对方一个子,少于三个算输;还有“押押棋”,两个吃一个;象棋太复杂,我们都不喜欢,也可以做成“象棋翻翻棋”,大小循环吃子;还有军棋,对战比大小,请人做裁判,扛旗为赢……

“马兰开花二十一。”跳皮筋开始了。把人分成两边,从脚踝、膝盖、腰、胸、脖子分成五个等级,一路升级。

星星出来了,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家,至于牛吃没吃饱,只要人和牛回来了,就够了。母亲看到我们满身的泥泞,干瘪的牛肚,迎来的是严厉的叱骂,我们只好默不作声。

夜晚,我们枕着一身的疲惫,回味着白天的欢声笑语入眠,期待着明天早上的约定……

袁山竹雨 门前那片新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