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，我正对着镜子刮胡子，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，转头一看，老伴正对着梳妆台细细地描眉。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旗袍，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，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，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。

“哟，今天这是要去哪儿啊？”我笑着打趣道。老伴手一抖，眉笔在眉梢画出一道浅浅的痕迹。她连忙用棉签擦拭，嗔怪地瞪了我一眼：“吓我一跳。今天约了老张太太去公园散步。”

自从退休后，老伴似乎变了个人似的，以前总说：“都这把年纪了还打扮什么？”现在却天天对着镜子“臭美”。衣柜里多了好几件旗袍，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，连手机里都下载了好几个教化妆的视频软件。

周六下午，我照常去小区活动室下棋。老马一边摆棋子一边压低声音说：“老钱，你老伴现在可是咱们小区的风云人物。她组建了一支老年模特队，每周二、四下午在社区活动中心排练，听说还要参加市里的老年文化节呢。明天下午她们排练，你要不要去看看？”

第二天，我悄悄来到社区活动中心，透过玻璃窗，看见活动室里站着十几位老太太，都穿着旗袍，踩着高跟鞋，正在练习走台步。老伴站在最前面，身姿挺拔，步伐优雅，完全不像平时在家里的样子。

“抬头，挺胸，收腹，注意节奏……”老伴一边示范一边指导，“想象自己是最优雅的白天鹅，每一步都要走出自信。”她的声音清脆有力，眼神专注而明亮，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
我看着看着，眼眶有些发热。结婚30多年，我从未见过老伴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。她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后，总是抱怨生活无聊，说感觉自己成了没用的人。可现在，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，重新焕发了光彩。

晚上回家，我特意买了老伴最爱吃的桂花糕。她正在整理衣柜，把一件件旗袍仔细熨烫。我走过去，对她说：“你们的事，我都知道了。干嘛要瞒着我呢？”

“都知道了？知道也好，我主要是怕你笑话。”老伴转过身，眼里闪着光，“都这把年纪了还学人家走猫步，怕你说我老不正经。”

我边帮她把柜门拉开，边对她说：“哪能呢？看到你这么开心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今天在窗外看你排练的样子，让我想起了咱们刚认识那会儿。那时每次单位搞文艺演出，你都是领舞，也是这么光彩照人。”

老伴笑了，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。“不过，现在也不错，我带头组建了老年模特队，就是因为看到咱小区里有很多老姐妹退休后都闷闷不乐、无所事事的，有的整天围着孙子转，有的天天打麻将，有的干脆宅在家里不出门。我就想，咱们虽然上了年纪，但也要活得精彩，活出自我。”老伴开心地说。

我点点头，想起最近小区里的变化。以前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长椅上发呆，现在却经常看到她们穿着漂亮的衣服，有说有笑地结伴而行。连楼下爱打麻将的王大妈都说：“现在觉得打麻将太浪费时间了，还是跟着李姐走模特步有意思。”

一个月后，市老年文化节如期举行。演出那天，我早早来到剧场，坐在第一排。当灯光亮起、音乐响起时，我的眼眶湿润了。老伴带领着她的模特队，踏着优雅的步伐走上舞台。她们平均年龄65岁，却走出了25岁的风采。旗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，珍珠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。演出结束后，全场起立鼓掌。一个年轻女孩激动地说：“太美了！等我老了也要像她们一样优雅地老去。”

回家的路上，我由衷地说：“老伴啊，你不仅找回了自己的光彩，还点亮了别人的生活。”老伴笑了，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花朵：“是啊，我们要优雅地老去，但不要服老。只要心态年轻，80岁也能活出18岁的精彩。”

这就是我的老伴，一个爱“臭美”的老太太。她用行动告诉我：年龄不是束缚，而是阅历的积淀；老年不是终点，而是新的起点。在这个起点上，我们依然可以追逐梦想，绽放光彩，活出精彩的人生。

（钱国宏）